风华引 金龟（五）

当初只有一少女一老人的飞霜堂，他也要包围了才安心。何况如今难辨内里虚实的娇梨院。

“呃……”剑客听了这话，吞吞吐吐，很不爽快。

“怎么了？”她不耐烦，“你送成润安全回府了不曾？”

“送了，送了！”剑客咳嗽几声，“只是……回来时，沿路杀了一百来人。咳咳，原来都是路征的人。”

程飔然一只茶杯掷过去，他纵身一跃，消失在银黑苍穹中，再不见踪影。

关于程飔然的回归，路征猜准了两件事。

其一，她一回来定要做足胜者之姿。她化名作“瑶姬”，娇梨院花魁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，倾国倾城亦是才高八斗，如此才引得王孙贵族抛尽千金只为一睹美人芳容。她隐身于盛京城闹市之中，却有绝好的机会，接触大把达官贵人，触角遍地，取得她要的信息。

其二，她回来是要复仇的。他留着程贮时，果然成为她归途的明灯。厨娘与香寒，只是小试牛刀。她直扑程贮时，马到擒来。

他只在想，为何不是先报复他。

第三件事，他没有猜到。

或者说，猜到了，却不想厉害到这般地步。

百名御前校尉，被“夜空中无处而来的一人”横扫千军。幸而这不是战场，不然天朝禁军可谓贻笑大方。据寥寥无几的幸存者回报，那人如鹏般翱翔空降，如豹般精准狠戾；身影快如闪电，步履古怪莫测；左手持剑，剑气凌厉，如夜空中一道贯空银河，所过之处钢铁尽断，金石成烟。

竟不似凡人，而是个仙侠。

怪不得，她能轻松结果厨娘和香寒的性命，也不忌惮被谁发现。

不过两年时间，她的身边，文武能人配了个齐全。

瑶姬……

碧丛丛，高插天，大江翻澜神曳烟。楚魂寻梦风飔然，晓风飞雨生苔钱。瑶姬一去一千年，丁香筇竹啼老猿。古祠近月蟾桂寒，椒花坠红湿云间。

她为自己选第二个名字，仍是从同首诗中选。这诗，讲了一个楚王寻他梦中的神女却苦寻不得的故事。

她身边因有一人而守卫森严，倒是绝了他遣人靠近的路。

不过，并没绝他亲自靠近的路。

日头将合，黄昏既至。街衢华灯初上，人流喧闹，车马如川。娇梨院不似其余商户，每日起早揽客。它这时才刚慵懒起身，伸个懒腰，眨了眨魅惑的双眼。底楼那身着大红金丝绣菊棉袄、穿金戴银的正是颦儿妈妈，这会忙着张罗迎客，不亦乐乎。

自新帝登基、改号崇元以来，三年过去，国运昌盛，民众安居。可娇梨院的生意却没有转好，反而有微微的下挫。

若引那瑶姬姑娘的话，便是，“国兴，教坊不兴。男人们日间有事做、有钱赚，晚间自然无气力寻花问柳。平素三日一回的，变作七日一回。平素七日一回的，变作一月一回。可你别急，纵来的少了，钱却不会少你的。”

瑶姬姑娘那细不赢一握的小腰里，着实藏了经纶满腹。颦儿妈妈听不大懂，但最后一句是听懂了。此后发展，无一不被瑶姬言中。今夜格外客多，正是个好夜，颦儿妈妈卯足了劲，非得夜进斗金不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