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金龟（四）

是夜他照例去娇梨院，瑶姬姑娘盈盈在畔，与他共进晚膳，为他抚琴一曲，对弈两盘。看她娇俏含韵的笑意，似乎皎洁无暇。

告诉她碧弦的死，她的惊异，不是伪装。

“别这么累。”许是清酒也醉人，岳寅宇不由得吐出了这几个字，手掌不知怎的，握了她细细的腕。

瑶姬猝不及防。“什么？”

“如果我们只是你的傀儡，我，和碧弦，都是……不想笑，就不要笑。没那么惊讶，就不必装。你不必当着我也这么累。”

她反应很快，即刻便安然若素。“岳大人喝醉了。”

“正是醉了。”醉后，他还是飞霜堂中那个一心报国的学子，若没有她的鼓励，他走不到今天，“瑶姬……这是你的名字吗？为何不告诉我你的真名？罢了，罢了。瑶姬，我是醉了，可你呢？你从来不醉。每次你都只为我斟酒，你自己，却是半点不沾。为什么？你怕醉后，会走漏什么呢？”

“放开我！”

她倏地怒了，硬是挣开了他的手。“成润……”她不觉唤起他的字，语气虽厉，却将两人距离拉近。

“成润，你的圣贤书里，也教你杀人了吗？你早知碧弦是我指使，可我从不怕他们发现我！你又有何资格，替我灭了她的口？”

岳寅宇听她戳穿真相，以头伏案。他也不胜酒力，此刻头痛欲裂。她来求他，让碧弦去大理寺探望程贮时，他就知道她是有意将线索送上门，让朝廷发现。

“我没有杀她。我不过让她弄伤自己，瞒过路相。之后我给了她些资财，教她从此隐姓埋名。”

认定岳寅宇讲的是实话，碧弦没死，她才放了心。低头，那少年乘了醉意，还在伤个没完。

“可我欺、欺君罔上……”

于他来说，这是不亚于谋杀的罪行。

她无暇去安慰，只想，原来岳寅宇已识破了她。却不知，究竟识破多少。

岳寅宇闹了半日，终于打道回府。月下花前，剑客又来，啧啧嘘她。“不听老人言，吃亏在眼前。我早说，那孩子爱上你了。”

她嗤之以鼻，“他翅膀长硬了呢，如今自作主张起来。若非打乱了我的计划，倒是可爱。”

“不若我今夜潜入大理寺，一剑结果了程贮时。捅哪里，由你选。”这瘦长的黑影哈哈笑，“再留张字条给路征——‘欲寻程飔然，西郊四十里娇梨院’，可是遂了你的意？”

她揉揉太阳穴，很是疲倦。对程贮时所行的复仇，可不仅是手起刀落那么容易。厨娘和香寒，她给她们痛快一死。而程贮时，失官、抄家、声名尽毁、锒铛入狱，她要他活的越久越好，慢慢咀嚼这耻辱，再受那最后的打击。

至于路征。

“不必。你当某人是傻的吗？虽然碧弦‘死’了，但成润做出这等傻事，他怎会察觉不到？成润之暴露，那家伙甚至都不需碧弦来顺藤摸瓜。”她长睫微动，唇含冷意，“最迟辰时，他的人就会包围整座娇梨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