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金龟（三）

娇梨院的碧弦姑娘，虽不是那位名彻盛京城的美人瑶姬，据说也颜色清丽，气节高华，腹中颇有几分孤绝才情。

正想着召碧弦来审，碧弦主动送上了门来。日间岳寅宇来请奏时，路征只觉不可思议。

就好像，那人事事都先一步替他想好，亦针锋相对，亦心有灵犀。宣铎准了碧弦探监，他随即请求陪审。

他始终知道程飔然会以盛大之姿，回到他的面前。他留着程贮时，也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音。他从容接了她抛出的提线，随着她牵了鼻子走。只想不到，她会栖居平康坊，那并不体面的场所。

更想不到，为她的居身之所。他心如刀绞，割痛难忍。

那夜他终得安眠。那个小人儿走入梦里，飞霜堂，她总用幽幽的阴毒的眼神看他。两只小小的手搂住她自己的东西，不容外人来抢。

转眼，梦境就跳进选秀前那夜的路府。他没想到，她滴酒便醉。

一整晚后闻鸡鸣醒来，看东方既白，还记得那温度。

她两只小小的手，死死搂住的是他。

到达大理寺时岳寅宇已在，道，“碧弦正在里头。”

路征问：“可有人同来？”

岳寅宇摇头，见他神色肃重，想来此事另有洞天。“路相何出此问？”从路征介入此案开始，他便觉异常。路征身为中书、门下两重省之令、御史台大夫，今上还为太子时便近身的亲信，如今天朝官员们的统一领袖，是不该躬亲审理某一案犯的。

程贮时，实在没有重要到这个地步。

在岳寅宇咄咄的目光下，路征却分毫不为所动。他这才想起，眼前这并不长他几岁的丞相大人，乃他之长官。对路征，他只有遵守之份，绝无质问之理。

“臣失礼。”

“岳大人多虑了。”路征见这年轻后生唯恐逾越，颇觉无必要，“我怀疑那从天而降的账簿后面，另有旁人，不为正义，只为行她之利。”

岳寅宇略点头，侧头望一眼墙角那柱香，“时候到了。臣这就去带碧弦姑娘来见丞相。”

路征在原地等着，半柱香的工夫，却没等来碧弦。

岳寅宇蹒跚出来，满面悲痛之色。

“碧弦姑娘刚烈，得知程贮时将入死监，竟以银簪自尽，殉情而亡！”

碧弦暴毙，唯一的线索又告断绝。

路征面上宁静，心底波荡不已。他目光扫过岳寅宇，“岳大人主审此案，可曾注意到旁的可疑之人？”

岳寅宇亦心旌杂乱。

他是飞霜堂的门生，进士科的头名，御封的天下第一，朝中最年轻的御史中丞。他的聪明，不需更多头衔来陈。那些忽明忽暗的联系，他自然注意的到。

那如玩弄提线木偶一般操纵他的人，他也不是没有猜疑过她的用心，甚至，她的身份。可人人都有隐去不说的话，就像眼前的路相，公正清明闻世，却一定也有他隐瞒于世，甚至欺瞒皇上的话。

人若无私情，还何其为人。

岳寅宇定了定神，淡然答：“没有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