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金龟（二）

“听说还是皇帝眼前的红人呢！”

“人的命可真是难言，谁想的到他。”

“还说碧弦姐姐，本想是跟了程大学士，还有将她赎身纳小之意，说的多么好。”

“莫说纳小，竟连明媒正娶也不错的。从前她每月有二十天是去跟他，两人蜜里调油的，竟不似恩客，更似夫妻呢。”话中带了浓浓的艳羡之意，“程大学士为了她，连名声也不顾……”

“程大学士却倒了霉，听说前日家也给抄了，人则关起来，保命且难，如何还能照管她！”

她心中沉了浓浓的苦，没再偷听，提脚朝着碧弦的桂蟾阁去了。

桂蟾阁也富丽秾华，比之曳烟阁不差。当初妈妈喜碧弦钓到金主，欢天喜地的允了她间好阁子，窗户对了盛京城最繁华的街，恨不能昭告天下，娇梨院的碧弦姑娘登堂入室，盘上了翰林院博士程贮时。

刚踏脚进桂蟾阁，就被冻的一哆嗦。她不由抱肩，已是深秋，怎么连个火炉子也不曾加。

再往里走，烛火渺暗，异味刺鼻。灰黑中坐了个仅着薄纱夏裙的女子，消瘦成了个纸片人儿。

“碧弦姐姐，”她坐在了那纸片人旁边，出言劝导，“你何必如此心重。试问除了自己，这世间哪里有人是靠得住？你阅人比我多，更应看得通透。”

“瑶姬，我也知他不是好人，因此才答应你偷那些东□□，予你交给岳官人，主持公道……”碧弦轻轻依了她肩头，身子全是一把骨头，硬的硌痛。那一对善睐明眸，干枯茫然。

“可动心与不动，为谁而动，又岂是我能料到。”

这痴情女子絮絮不停的说了许多，程飔然并没听进去。眼睛扫过窗外，因阁内的黑暗，那月光都显白亮刺目，如迷华幻境，使人失索。

很清楚自己是在跟谁斗，路征的聪明，数年前已赢她一城。顺藤摸到她，怕不会出一两天的工夫。她全不怕步至明处，在那里继续自己的复仇。

从选择回来那一刻起，便什么也想通透了。

只是，很快要与那些故人重逢，她心水却似小火慢煮。初时不觉什么，漫长之后定睛看，已一片滚烫沸腾。

“碧弦姐姐，那程贮时是图谋一己私利的小人，却不是蠢人。你偷珠宝、账簿并非一次两次，凭他，不会瞧不出。竟次次容忍，可见心甘情愿。他对你，也是有心的。”

“瑶姬……”碧弦蓦地起来，泪盈满眶。

“你这么想他，我不妨求岳大人一求，让你去探他一回。”

碧弦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。“若、若真能够，我不知该如何谢你。”

“不必谢，都因我害的。”

深夜中，花柳东郊，锦绣上北，两处所隔几条街，心境却同是滚烫沸腾的，还有另外一人。程贮时一案背后推手并不难找，只查近几个月以来出入程府的外人有几名，略一排除便知偷账簿的是何人。

翰林院博士程贮时□□之事，早是街头巷尾的谈资。传到庙堂耳中，也不过一笑了之，以为落魄学者，自古总逃不过商女红颜。却不曾想，最终他正是败在了这红颜手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