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敌我（三）

这么怕寒冷孤寂、身边无人吗？

飔然额上香汗未褪，疲乏已极，不知为何路征仍有力气，紧箍着她。下回，不要再说他虚情假意。此人和她一样，需要温热，只要这温热是真的，又何必在乎那背后有没有真心。

“你们与太后，究竟各自立在什么位置？”

头顶传来那平静的声音，“先帝之唯一虎符、朝中兵权俱在杨将军手中，此人为太后靠山。九侯中有五席乃太后拥趸，这五席，对盛京正成包围之势。若这母子两人政见不合下去，杨将军大可令五侯围都，废了皇帝。”

这听上去缺少一种结局。飔然不禁提问，“废了皇帝，他们意欲推上帝位的是何人？”宣铎似乎没有嫡亲的兄弟，因为天朝并无嫡亲王。

关于这一折，从前先生模糊的提过一些，而她又可推测出一些。总结下来，宣铎不是独子，先巽帝与杨太后另育有两子。而在夺嫡的战争中，他是最终胜者，手刃兄弟，夺下江山。

印象中那邪魅的男子，眸中确有嗜险之欢。

可先生也说，那不是宣铎的错。十几年前那一场浩劫，不是他的兄弟死，就是他亡。皇权之争，总难免刀剑染血，权杖底下埋的白骨森森。

先巽帝与后宫偏妃生有几名庶出的王子，如今各居封地，已数年不入京师。这些人在势力与威信上俱不成气候，与太后也不甚和睦，绝无即位的可能。宣铎也曾册封过几名藩王，皆因战功，并非血缘。无论如何，无人可立。

路征回答，“本来是无人可推上皇位。”宣铎已经将所有可以和他争皇位的人，屠杀殆尽，“可几个月前发生的一件事，令此题得解。”

飔然已猜到了这解来自何方。

“程妃诞下了一个皇子。”

“不错。”他移了移手臂，让她依躺的更舒服些，“程妃之子令太后党多了一枚扭转天下之棋子，废了皇帝，便可拥立稚子为帝，成为他们的傀儡。”

飔然一阵紧张，太后可谓优势占尽。“那……你们呢？你们又有什么？”

“圣上有民心。”

飔然翻了个白眼，“民心这东西，听上去可真弱啊。”看不见摸不着的。她从不信人的心，还是想想如何夺虎符、掌兵权是正经。

“非也。唯民心一物，是左右天下大势的最重筹码。”他没有笑她幼稚，耐心的继续解释，“不过，兵权是第二重的。因此眼下的最要紧之事，就是想想如何夺兵权。”

“好吧。有了民心，要夺兵权。你还有什么？”

“我吗？”路征轻吻她头顶，“我有你。”

玉阶白露，夜久绵长。珠帘玲珑，薄雾袭人。

飔然惊觉她被拉进了一幕极大的戏剧，糊里糊涂的，就立在路征身边，成为他一条暗线，左右的是权柄乾坤、苍生归属。落子无悔参枰棋，愿为众生一时起。她早就知，隐藏在路征冰冷外表下的，是一个莫名其妙的、将百姓福祉放在自己心上的，恶心的大善人。

先生说他是完人，先生极少看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