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上元（五）

飔然心吊起，瞧他这腔调，倒像她慢了半拍。这孟炎……该不会早就归了太后一党罢。她继续摸石头过河，“孟大人聪颖异常，想必早已看破了这一层？”

“不敢。人贵有自知之明，在下不才，一点自知之明，却是有的。”

话里虚虚实实，不肯透露实情。孟炎还真有几分头脑，她不可掉以轻心。

飔然想了想，再度送出笑颜，“想来也是。这样的话，我又能为孟大人做什么呢？”

孟炎没有急着答话。他站起了身，踱开几步。再抬头，面容沉静，语气平稳。“如今的朝堂，路相一人独大，权重集于一身。我等俱忧心，若有一日路相行差踏错，将危圣上。因此，须得未雨绸缪。”

继续的虚与委蛇，这话又分明向着皇帝。

但无论怎样，说来说去，还是叫她做个路征身边的探子，飔然只觉索然无味。

不过，当初筛选这入室之客时，就想好了孟炎这枚棋子的作用。而今她不谈答应也不谈拒绝，只提出一件事——等价交换。

那日孟炎离开去早朝之前，她与他谈定了这交易的价码。

飞霜堂的一举一动，孟炎皆会与她相通。

路征不肯给她飞霜堂，她就策反他的左膀右臂。

麒麟紫袍，金龟袋。路征当晚又着朝服而来，招摇过市。他还真不畏人言，从不肯稍微低调。那并不是说，他喜欢她到如斯地步。他有旁的目的，并非是因为喜欢她。若是喜欢她，就不会这般阴沉着脸了。她见他不悦，也知他为何不悦。

她的一举一动，他是向来了如指掌。因此孟炎来访，定落在了他眼皮底下。

知道他不高兴，飔然今夜尽了雅姬迎客该有的本分风度。五珍坚果奉在提梁鹦鹉纹银罐里头，乳白一侧，碧翠一边，端的诱人美味。茶也选的极好，她亲自出城采了那最芯儿的芯儿，蕾纽摩羯纹茶罗子一套，细细沏了。她数准时候才从火上拿下来，多一份则老，少一分则稚，中间儿正好的，双手捧着送到他面前。

他没有接，却拿眼横她，“知错了？”

笑话。

飔然玩味着他微怒而冷青的脸，“我倒希望，你们知错了。”

“哦？”

“初期常科的前三甲，头名已遭流放，剩下那两个，对你家皇帝的忠心恐怕还没这一茶杯多。也不知你们折腾一番科举，到底给谁选了人才。”

不需要把话说的太深，他这么聪明的人，给点话皮就知道她裹的是何里子。

路征闭了薄唇，俊眸蕴光，眼神一下下掏着她。她两臂捧茶碗太久，酸痛难忍。见他怎么也不接，她撇了嘴，摆的什么丞相谱，谁稀罕伺候你呢。刚要收回来，双腕被他捏住。她吃痛松了手，玉盏脱手坠地，碎银乱溅。

她气的跺脚，“那可是好东西，你……”

话没能说完，腰间被他一勾，身子倒进他怀里，唇瓣相接。

登时方寸大乱，那些她筹谋好的念头，一下随着倾塌，混乱如麻。自己冰冷的身子在他怀抱中渐渐温热，被他抱着亲着，竟有几分甜甜的受用。

她心道，这下糟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