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上元（一）

小丫鬟一溜烟的跑掉，刀尖儿却划中了刚进门来的人。

程飔然看着路征那冠玉似的脸上一道红痕，缓缓渗出血珠，愣了。

她讪讪的叫他过来坐下，俯身用帕子为他擦拭。两人脸离的极近，她看着他，心砰砰的要跳出胸膛，后怕不已。

若她手准些，力大些，削掉他鼻子耳朵也不是没有可能。

她端详他许久。

还好，此人就算少了鼻子或耳朵，应也还是很好看。

两人本这么静静的对着，窗外忽传来刺啦刺啦的刮钝声。路征眼角微闭，被这声响扰的难受，好像也有把刀在他心头一刮一刮，只恨不得以头捶地。

这时听已逃到了外院的小顺儿骂道，“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猫儿，长的丑不说，连上树都不会！”

程飔然倏地起身，掀开珠帘，向外面招招手，声音轻柔，“阿亡，回来！”

过了好一会儿，一只雪白的猫咪才笨拙的爬上了栏杆。想它跳的低，一座石阶一座窗台的上来，要用很久。飔然将它抱在怀里，抚它的头。她捉了它的脚爪看，希望没有因为上不去树的抓挠而伤着。

顺儿还在院里立着，插腰拧眉。

飔然吩咐，“去厨房瞧瞧今中午的炙条还剩不剩，阿亡饿了。”

顺儿翻了白眼，“不剩了！剩也不给它吃！人的肚子还管不齐，一只丑狸猫还想吃肉，荒唐！”

这歹毒妇刚才还拿剪子甩她，现在又使唤她喂那畜生，休想！

路征本以为飔然会不依不饶的发怒，却瞧她紧闭双唇，搂了这唤作“阿亡”的猫儿，退到珠帘里面来了。右手还按在阿亡那圆圆的头上，按住了它的耳朵，不想它听见人家说它丑。

飔然愁苦的坐了半晌，抬头向左右四下瞧瞧。小几上唯放了些杏脯腰仁，她抱着阿亡溜过去，将托盘伸到了它鼻子底下。阿亡充满希望的嗅了嗅，又缩头回来，与它主人同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。

她正无法，阿亡忽然抬了头，鼻子一动一动，接着从她怀里挤了出去，一跃下地。

白猫满是渴望的跑到了路征面前，跳上他膝头又走上他肩头。它小心翼翼的嗅了一阵，终于伸出舌头，开始舔他脸上血已凝了的伤口。

“啊呀！”飔然吓的叫了一声，赶快过来将小猫抱走，离他远远的。

“阿亡不许吃生食！”

“生食”的脸被猫舌上的倒刺辣的生疼，深感此地不宜久留，否则性命堪忧。这一主一宠，一个有剪刀一个有利齿，都想要他的命。

那一剪子的仇，大可日后灌她一口酒来报。

可是今晚，连句话都没说。

程飔然一心担忧阿亡今晚要挨饿，回神过来才发现路征走了。只瞧见他袍子的一角，飘出了门去。仿佛有把小槌，在她心上敲了一记。

今晚，连句话都没说。

阿亡发出嘶哑的叫声，好像小孩子哭啼。

飔然又是爱抚又是安慰，但终究解不得它腹中空洞。阿亡吃的很多，她头回见食量如此大的猫，就算将她自己的三餐都分给它，它仍是吃不饱。此刻她也饥肠辘辘。寻思片刻，决定亲自去厨房偷看一遭，寻出些东□□喂这小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