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醉酒（六）

剑客告别，“我这伤一个月养得好，那时就返。若有事要我，只叫鸢雪来寻便是。”

“大叔保重。”

程飔然将这话抛下雕栏，转身进阁，唰的拉上了珠帘，头一下也不回。

章台柳叶风烟烬，瑶宫花枝轻薄心。借问丞相何处在，把酒殷顾美人唇。

“金龟婿”的热头渐渐过去，很快又有新词儿萦绕在盛京百姓的嘴边。

这诗歌简单易懂，又极上嘴，因此很快在盛京城中口口相传。一时间，连市井小儿都能摇头晃脑的背出全篇。程飔然听了，叹如今文坛市井遣词造句的工夫不济至此，真是丢人现眼。

入夜，路征仍是准时的来到她曳烟阁。诗歌说的大体不错，他的确是朝三殷五，以娇梨院为家。听到她的抱怨，他倒觉得无所谓。她用死了劲头坏他名声，他却毫不介意，叫她有些不快。事实上，他不但不畏流言，反而助长着流言的蔓延。他有图谋，她瞧的出。

可那图谋，究竟是什么呢？

路征道，“修辞不提，那诗说的也不全是实情。”

她挑了眉，意思是，你有什么可否认？

路征提笔在那四行诗的最后一字上画了一个圈。那真是个完美的圈，他画的一鼓作气。

飔然凑过头来瞧了，答话很大方，“好不好一直摆在那里，不取的是你自己。”

她探过来的小脸距他只有几寸远，此刻略偏，挑逗的看他。她的嘴很小，红唇圆润微嘟。这诱惑给的拒无可拒，他于是欣然领受，低头下去。

刚要亲到，她缩头撤退，若无其事的走了。

他面前与心头同时一空，真真领会了忍字头上一把刀这句话。那小人儿蝴蝶般飘到几尺开外，他见她得意洋洋不可一世，才想起今天本要叮嘱她。

“你的守卫不在，这段日子收敛一些。”

果然，他什么都知道。飔然看他，似笑非笑，“路大人这话，我听不懂。”

足了日子，宫中传来弄璋之喜。

程绮韵诞下龙子，品级再升，如今居德妃，位列一品。稚子得名龙晟，虽非嫡子，却仍使得龙颜大悦。

于是恩赦天下。

程贮时俨然身在被赦之列，圣上更恩准他入宫探望女儿。据说这前翰林院博士与德妃父女情深，甫一见面即抱头痛哭，观者无不随着落泪。德妃产后身子弱，许久不开欢颜。皇帝为讨她喜欢，又特允程贮时回了程府，在京中居住，以便德妃想家时可回去一探。

程贮时官不可复，但如今有了他贵不可言的外孙，官名竟都不值一提。即便龙晟是庶出，但皇后无子，德妃又如此得宠，往后的事如何发展，还大有盼头。或他程门祖上积德，真的跃上那金銮座，也未可知。

姓程一家的际遇，不愧是人间喜剧。

程飔然在脑海中勾勒着那两父女抱头痛哭的感人之景，命小顺儿将院子里的花枝折来给她。

她坐在窗前，拿把剪刀尽数铰碎了。

顺儿本就不喜欢她，看她无事拿花儿泄火，更不待见。这姑娘咕哝些不经之言出门去，程飔然听的清楚，一怒之下回身将剪刀掷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