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紫麟（一）

娇梨院花魁瑶姬不过随口一道，金龟袋。渐渐的，盛京城中却有了坊间之言，——雅妓拒不献身，原是在等那“金龟婿”。

金龟婿三字也便成说，后世津津乐道许多年，诗人骚客亦咏，竟成佳话。

是夜，飔然上阁子抚琴时，听见下面窃窃私语，在说金龟婿云云。她后悔这话出来，落地成荤。这可怎么是好，她今晚这曲，分心的厉害。

一曲罢，顺儿送上来几封小笺。

无非是自负才高的书生，自负财多的富翁，自负位高的官员，修书一封，赋诗一阕，想得瑶姬相见。

碧弦收到这些时，看也不看。瑶姬却不同，她喜欢瞧这些，一一读了，嘲笑男人愚蠢的自傲。

翻到第三封，她愣住。

那里面并无一字，只夹了两片淡绯色的干花瓣。手轻抖，它们落地。

她蓦地起身，走出几步，手撑栏杆。

一个一个看过来，果然找到了她想找的那张脸。

他没有变。英俊肃静，处乱不惊。

他着了青灰色的便袍，倒好像还在路府，静静的坐着，等她来一同晚饭。她无端想到清风微拂，明月当空，七月初八的一个夜晚，轻抚人脸颊的润雨。这样不张扬的他，却难以泯然众人。

他身边一众娇梨院妓子，假装不经意的，帕端裙角，香染君畔。

最重要的，他孤身一人，没带随从。他已经见识过她身边的护卫，也不畏惧来了是羊入虎口。

程飔然居高临下注视着路征，双眸放出冷箭似的光芒。

如同长眠初醒的雪豹，看见了冬去春来第一匹高大精壮的牡鹿。

她拍手唤来了顺儿，将几封小笺悉数给她。

“你去同这几位客官讲，我等的唯是紫麟袍、金龟袋。务必，一个不漏。”

顺儿听说，一字不差的去回了。

程飔然并没想拿这一招将路征吓住，她有预感，他会这么做。毕竟，程贮时的账簿还在她这里，他不献身，休想拿到。强抢无用，御前校尉已败过一次，他不会傻到再拿人来送死。

今天，她再也不是那个飞霜堂中独自一人、孤立无援的小女孩，任他哄骗、威胁，毫无还手之力。

他会来，只是时间问题。不知，他要考虑个几天，消化个几天，才能接受这路丞相一世清名将毁于教坊的必然后果。

且给你三日工夫。

若不来，她就烧毁一本账簿，将灰丢到他路府门口去。

第二夜，不过是娇梨院又一个寻常夜晚。夜幕中，绛红楼宇放着灼灼的光彩。颦儿妈妈一如既往谄笑哈腰，迎前送后。顺儿则维诺的在后跟随，苦闷个脸。小丫头眼角扫到个人影，霎觉眼熟。

回头去看，恰是昨夜那青灰袍的公子。可今晚又有些不同，穿了身不同的衣服。那无枝叶散达花跳脱在绛紫袍子上，甚是高贵雅致。腰间刻银裘带一勒，更显公子身长清逸。

顺儿眼巴巴瞧着，却道，可是哪家绣坊缝的衣服，这般精致好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