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相府（三）

那夜之后，飔然发现方才作的画被路征悄悄带走了。他拿别的画还好，偏偏拿昨晚那幅。那是数日来，她头一回不画宣铎，画的是她自己。

她颇恼他人不经允许拿走她的画作。次日清早，他去早朝，她去他书房中想找回来。可任她将书房翻了个底朝天，再也寻不到自己那小像。她百思不得其解，棠儿在一边道，丞相今儿个早朝，带着走了呢。

飔然听了，先是一惊。慢慢的，她开始思索他此举是何居心，直想的心如猫抓，又辣又疼。如此恶意忖度着，对他也又回到了仇人，再无和睦可亲之理。

棠儿嘟囔，“人家对你好，你偏要想居心。你果然那么多的心，也分一瓣来，回他的好，不成么？”

飔然闪避开话头，“你把这里收拾好！别叫他瞧出我来过。”

棠儿是太天真，才以为路征对她会存什么怜悯。她单这点不会错——别人想害她，她都看得出，从没错过。他是真的有居心，她这回也不会错。她忍不住又去看窗外的花株。

何时才开？

飔然每日等着盼着，夹竹桃终于姗姗来迟。

芳姿劲节，奇花烂漫。光芒下它是一圈圈的迷雾，看不真切。只那香气是真真的动人，打从枝头□□，随风四溢。

花儿还未在枝头骄傲一日，飔然却命棠儿全部采摘下来，榨汁取香。因了取香而粉碎的花瓣则草草丢了，毫不怜惜。

取下来的香精，以青花纹方瓶收了，用心藏好。这香拿来做什么，飔然谁也没有告诉，连棠儿也不知。棠儿硬要问，问得飔然应付不来，逼迫不得，答了一句话。

“须得先发制人才好。”

棠儿也不晓得这先发制的人是谁，但隐隐觉出，只恐不会是别个。随后几日，她老是见到飔然潜入路征书房，回来便志得意满，仿佛得逞。可她也怪，总是哈哈笑着，笑着笑着便垂下了头去，双眸黯然，整夜整夜的，不再说话。

无人知道飔然在书房里做了什么。

路征似是知道的，但不管不问，任她动这微的手脚。两人如今默契，计算对方都是默不作声，只在彼此掉转身去时，回头查看动静。

棠儿只发现，飔然每次回来，十根纤指都沾了墨灰。她猜测，飔然是将夹竹桃香混进了路征的墨汁。可这又是为什么呢？

一夜，飔然打发棠儿道，“你去问他房里侍书的小童，这几日丞相写的折子多不多。”紧接着跟了一句，“别叫他听见。”

棠儿依言去问了，回道：“书童说，‘还是那些折子罢了，不多不少的，一时半会毒不死。’”

飔然闻言摔了茶杯，对着那碎片跺脚，火冒三丈。傻棠儿，这话，显然又是路征授的意，预备好了等她来打听的。

可他根本心知肚明，眼下她想的可不是毒死他。

棠儿又道，“还叫姑娘这会子过去，他有话说。”

飔然冷笑，“什么话，我不想听！”

棠儿化作了鹦鹉一般，继续学舌，“他说了姑娘一定不肯去，他说，若姑娘今晚不去，一辈子也别想见到那佩玉藻的人。”

飔然一下子懵了。

反应过来，她脚下已在没有知觉的朝着书房走。满腔怒火无处发泄，只得对棠儿发狠，“吃里扒外的小蹄子，再向着别人，瞧我不撕你的嘴！”

棠儿无端遭骂，委屈的站在原地，看她走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