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黑章 之一

又一年春，青葱枝头，花苞初绽。

盛京一派初春靓景，唯一处府邸记得，这是夹竹桃盛开的季节。那府邸的主人常在日畔对着这些花朵。他不言语，只默默与花儿相伴，神色寂寥落寞。他的婢女们有诸多猜测，却无人有胆，问他真正的缘由。她们只在深夜时，彼此窃窃私语。

“不知程姑娘去了哪里……”

“听说宫中得宠的程妃娘娘正是她胞姊，如今嫁了好人，跟着荣华富贵，也说不准。”

“嘘……这是秘密，丞相要我们拿父母性命作保，不许对别人说起她与程妃娘娘的关系，连她在这里停留过也不许说，不记得么？”

丫鬟们静了片刻，一起回忆起程姑娘离开府邸那日情景，不免唏嘘。彼时狂风过境，雨如天倾，而程姑娘几乎是一转身就消失不见，再也寻不到踪迹。

像是被风吹走了。

“再怎么样，我也恨程姑娘。自打她走，丞相就再没开心过。原本也是个不爱讲话的冰人，如今，简直似个死人了，回府就关在屋子里头，说来说去也只是那一字，找。”

“这都一年过去，我看啊，是找不到了。哎，不谈这些晦气的。你们听说不曾？平康坊娇梨院新来一位姑娘，惊才绝艳，红遍了盛京城！多少贵族公子肯掷千金，只为见她一面呢，也不知是怎样的美人。”

众婢一片嘘声，年长的一个训斥这姑娘。

“没的说什么妓子，脏了你的嘴！”

被训斥的丫头讪讪闭口。半晌才不甘心的重提此话，“若是性本洁白清高，只无辜沦落泥淖地，也未可知。人生在世，谁还没个苦衷呢。”

路府上下再如何为他们的主公忧心，却也不能否认一个事实——自程飔然消失这一年以来，景象竟是越发好的。甚至不是润物细无声般的好，而是突飞猛进、日新月异的好。

丞相终于劝得智者出山，飞霜堂平地而起，成为盛京城中贤才聚集之地。

就如同，天朝长久以来等待的祥瑞，终于来临。那日月重光，终引来了民间盼望已久的明君降世。

这一年，风调雨顺，年成上丰。朝廷除课税，兴科举。改革之路纵然有阻隔，却也在艰难中，坚强的步步前行。

圣泽宫中并不轻松，但前头的希望光芒万丈，因此也不觉辛苦。

早朝后，宣铎照例召了几名心腹谋臣到书房中，继续议事。昨夜读了路征关于飞霜堂的折子，心情大好。不过十二个月的时间，飞霜堂已成翰林院以外一处更为广博的国学圣堂，收纳百名民间有志少年，旨在为天朝培育栋梁之才。

才池有了，如今只需想如何选拔其中的尖子。

宣铎将折子一合，轻松道：“打从今儿起，每年两回科举，就叫‘常科’，把这伙子年青人放在一起，答同样题目才分得出高低。至于科目，我们草拟个案子出来，无非经、法、算、字几大科，每大科再分五小科，归纳整理。”

路征听了“常科”二字，微微一凛。提出这点子的人，他不愿提起，想必皇帝也不愿。

众臣点头称是。黄昏之前已拟好秀才、明经、进士、俊士、明法、明字、明算二十余科，经义时务文采歌赋，无一不涵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