风华引 相煎（六）

飔然冰着脸，不说话，不停步。

绮韵见她固执，按捺着，又劝又哄，“好妹妹，我只愿这一晚，他眼里只有我。只这一晚，就假装只有我一人。他本也不知有你的，不是么？好妹妹，若我嫁了他，出嫁从夫，我就再也不怕父亲，那时把你接出来，将你许给世上最好的夫君。”

这话听起来无比真诚。

值得飔然静静端详了她一忽，直到那飘闪不定的眼神流露了敷衍与惊慌。她眯了眸，呼吸定定的，只是讥笑绮韵，“怎么就吓的如此！我饿了，去厨房寻些吃食而已。”

不等绮韵反应，她已折身，朝着厨房的方向踱开了脚步。一面走，一面留只耳朵听身后动静。果然这刁女并不放心她，直看她背影消失在厨房中才离去。

飔然平抚掉急躁心神，来厨房本不是骗她的。这光景盛了些虾丸鸡皮汤，想先生喜吃清淡的，又辅些莲藕羹，并一碗香稻饭，分置在瓷盅内，温温地放好。先将食盒送回自己房内，再出去不迟。

绮韵说知她安的什么心，这次却着实是冤枉她。

她先前是安了那些心，可到底不中用，一听说他要来，七上八下的，这些心竟全忘了。

余下的便只是，若能远远看他一眼就好了。

一眼就好。

飔然将饭菜藏好，飞快算计了一下如何过去。今晚府里人多面杂，想她麻布粗衣的不会起眼，便只别走到绮韵跟前儿去，都还无碍。她并没细想，因为再怎么按捺，还是压不住了。她深吸口气，向外走去。

后面那只脚还没跨出去，迎面撞来两个乌黑的影子。她一怔，两肋便被夹住，生生的给拖回了房里。

她想尖叫，嘴被死死捂住。定睛看去，是两张相熟的面孔，原是程府家丁。两名彪形大汉，皆带了凶神恶煞的面容。

“姑娘的吩咐，你今晚不得离开后院一步！”

话音未落，他们将她按在了那张摇晃的木板床上，扬手出门，左右两个分离在门的两侧，如擎天柱一般，连夜空都挡的看不见了。

看来绮韵仍是不放心，定要来这样一手，才保稳妥。

飔然绝望的拍打着房门，只换来门外守卫的怒喝咒骂。她不再白费力气，跌坐在地，冷汗涔涔。并不怕自己会被怎样，却怕错过今晚，真的再也无缘得见那人。

两个守卫越发不耐烦，她附耳听去，他们嘟囔的是今夜姑娘芳辰之宴，别人都有酒吃，就只他们落个差事，没得享乐。

一个建议，“索性打昏，她也跑不到哪里去。……你说还能剩两杯花酒不剩？”

另一个很是迟疑，“不成，姑娘只说看着不叫跑，可没说伤得伤不得。万一闯下祸来，你我落骚。”沉默片刻，大喜。

“有了，找绳子捆了便是！”

飔然这才为自己害怕起来。

挣扎与反抗都无济于事，不出半柱香的工夫，她手腕脚腕皆被紧紧缚住，如死尸般丢在木板床上。家丁们扬长而去，再晚会子，那两杯花酒怕是剩不下了。

此刻她恐惧烟消云散，只有怒与恨，一遍遍的席卷着她。明知徒劳，还是死命挣扎，直到手腕被麻绳磨破，脚腕也挣的脱了臼，剧痛不已。

她听见不远处的觥筹交错，欢声笑语；似还有烟火，直上云霄，明亮缭绕。蓦然想起，今日也是她的十五岁生辰啊……

她筋疲力尽，什么也听不见了。